宗萨钦哲仁波切上师开示
接近上师
说实话,我想我不是一个适合谈有关对上师虔诚心的人,因为我没有虔诚心。这不是因为我的老师们有任何缺陷,完全因为我缺乏了一些东西。相信我,我的自我这么强,而虔诚心对自我而言是个坏消息;但另一方面,我研究过虔诚心,所以可能对它有一些理论上的知识。
为何需要虔诚心
为何需要虔诚心呢?因为我们要成佛。某方面来说,成佛可以很简单的理解为从某些纠缠和执著中解脱出来。一直到我们脱离了这些纠缠和习气之前,我们将无止尽的徘徊在轮回中,经历各种的焦虑和痛苦等等。
这些痛苦的原因是我们基本的不安全感,我们总是怀疑自己存在与否。自我或对自我的执著,对於它本身的存在完全没有安全感。自我可能显得很坚强,但实际上却很不稳固。当然我们不会有意识地问这种问题,但潜意识里我们总是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不安全。
我们试著用一些事物,像是朋友、金钱、地位及权利,以及我们每天所做的事件,例如看电视或购物,来证明及确定自己的存在。试著自己一人坐在屋里,什么事都绝对不做,早晚你的手就会开始找遥控器或报纸。我们需要被占据,我们需要忙碌,如果不忙碌就觉得不安全。
奇怪的是,自我不断的寻找打扰,然而打扰本身又成了一个问题,它不但没有帮我们安心,反而增加不安全感。我们执著这些打扰,且发展成另一种习性,一旦它成为一种习性,就很难去除,为了去除这个新习性,我们就必须发展出另一个习性。这就是事情演变的方式。
为了破坏这种习性,佛陀教导我们许多不同的方法,其中有些是非常技巧的方便法门,像是利用和情绪作朋友来克服它。释迦摩尼佛说的一个字,就可以使我们从这些束缚和习性中解脱出来。例如无常的教授,我们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内,听到有关无常、人身难得以及慈悲,就企图忽视这些被认为非常简单而且初步的教授,但这是因为我们没有真正的了解它。
修心
修道的精髓是证得无我的智慧。证悟这样的智慧之前,我们都不了解佛陀教授的精义。
为了证得这种智慧,首先要使自己的心有弹性、可以被塑造 — 也就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心。如寂天菩萨所说,如果你想要很舒服的走路,有两种可能的解决办法,一者将整个大地覆盖上皮革 — 但这非常困难;或者只要穿上一双皮鞋,即可达到相同的效果。同样的,要训练及降服每一种烦恼,或者依照自己的愿望来改变世界是困难的。事实上,心是一切经验的基础,这也就是为何佛教强调修心,要使心能够被塑造并具有弹性。
只是心具有弹性仍然不够,还必须了解心的本性,这非常困难,因为这要了解无我的智慧。无始以来我们即在轮回里,我们的习性很强,完全被迷惑住了,因此这种智慧很难展现。
那怎么办呢?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得到这种智慧 — 累积功德。如何累积功德呢?根据一般佛教的看法,累积功德的方法是要具备出离心,思量无常,克制加强自我的因和缘,致力增加智慧的因和缘,避免伤害其他众生等等。大乘是藉由对众生的慈悲来累积功德。
简短而言,成佛需要智慧;智慧需要有功德。如何有功德呢?根据大乘,必须有慈悲心及菩提心,希望一切众生得到解脱和自由。
上师的加持
金刚乘以具有许多善巧和方便闻名,其中有些很简单,最重要的一项是「净观」,对上师的虔诚心是净观的精髓。胜乐金刚续的注释中说:「透过上师的加持和慈悲,可以在一刹那得到大乐、证悟空性以及轮涅合一。」这段话就是谈佛性。
佛教最究竟的教授说,你具有佛性;换句话说,你已经具备完整佛陀的品质,但你需要认知这件事,因为无法认知,所以你才在轮回中飘荡。根据龙树的讲法,佛没有说需要舍弃轮回才能成佛,佛是说你需要见到轮回即是空性,轮回没有真实存在的本质,这和说你需要认知到自己基本的佛性是一样的。
有许多不同的方法来认知内在的佛,其中最快、最容易的是接受上师的加持,这是为什么需要对上师有虔诚心。
例如,你可能正在作恶梦,梦中有个恶魔,突然间,有人对你泼了一桶冷水,你醒来了,冷水并不真的使恶魔消失,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恶魔,这只是一个梦。但另一方面,作恶梦时,你的痛苦是真实的,这个对你泼冷水的人是真的非常仁慈和特别。如果你有很多功德,你就可以遇到这样的人,对你泼冷水;反之,如果你没有功德,你可能永远无法从恶梦中醒来。
上师的传承开始於金刚持或普贤王如来,老师告诉我们,金刚持或普贤王如来就是我们心的本性。也就是说当我们往上追溯这个传承,最後找到的是我们的心,也就是自己的本性。上师并不是一个全能的教父,需要崇拜及服从,最重要的是要了解上师是自己佛性的显现。
在普通的情况,我们可以说上师告诉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小孩可能不知道热铁会灼伤人,所以他的父亲会告诉他,并保护他不被灼伤。上师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时候,也是为了保护你。
在金刚乘,上师所做的更重要。你一定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你的身、语、意和五蕴,从无始以来就是清净的,但我们不能证得。如敦珠仁波切所说:「正因为真理这么简单,所以人们无法了解;像是我们的睫毛,它这么靠近,以致於无法看见它。」不能认知的原因是缺乏功德,上师的角色是给予我们灌顶,并介绍这种清净 — 最後,直接指出心的本性。
检视上师
伟大的持明吉美林巴曾说:「刚开始时,先分析上师是很重要的。」如我之前所言,我们与生俱来就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因此很容易成为猎物。我们制造了各式各样的错误,以致於最後难以解决。
开始跟随一位上师之前,应该对佛法先有很好的了解。我并不是说你要完全了解,但至少要有一些认识。你应该分析、怀疑、批判、争辩,并试著利用逻辑和思考的方法找寻错误。
但当你在做这些的时候,不应该像新闻记者寻找错误一样,这里的目的是找寻道路,不是找寻错误。所以在研读佛教时,应该想想这条道路是否适合你?是否有意义?这非常重要。
举个例子,假设我们要去纽约,雇了一个导游,我们至少对纽约在哪里应该有点概念。去找个导游,但自己却完全不知道纽约在东方、南方或西方,这是我所谓的「灵感的疾病」。只是找一个外貌、谈吐以及行为具有吸引力的导游是不够的。你应该对纽约在哪里至少有一些知识,如果在旅行的途中,导游有些怪异的举动,你会觉得还好,因为你知道自己是往正确的方向前进,他可能引导你走陌生或崎岖的道路,但只要你知道自己往正确的方向前进,就没有问题。
另一方面,如果你完全不知道路径,你就不得不完全信任一个声称他了解一切的导游。如果你有很多功德,你可能意外的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导游,真的到达纽约,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完全信任这种意外的成功。先分析这条道路,然後如果喜欢的话,你可以有一个、百个或千个上师。
接近上师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一位伟大的萨迦派大师蒋扬嘉程说:「首先必须思考、深思熟虑,制造出虔诚心。」需要造作出虔诚心,也就是视上师为佛,使自己相信这件事。过一阵子,到了第二阶段,你会没有困难的看上师是佛。最後,在第三阶段,你会证悟到自己就是佛。这是金刚乘特别的方法。
如我刚开始所说,我没有真正的虔诚心,没有视上师为佛,但我试著这样去思考、去想他是佛,这就是造作或捏造的虔诚心。开始时,认为所有我们看到上师的错误,都只是自己的投射,真实的情况是上师具有所有佛的品质,上师是佛、法、僧,他是一切。
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思维,也许你会觉得无意义,但实际上这非常逻辑的 — 毕竟一切唯心。因为自己的染污,所以一开始很难视上师是佛,我们必须一再的练习来习惯它,然後一定可以如此运作。
寂天菩萨曾说:「如果习惯了某事,这世界就没有什么困难的。」假设你生命中第一次走进酒吧,介绍认识了某人,因为以往业力的牵引,此人持续的给你有关混合不同的饮料的灌顶、口诀和教授,龙舌兰酒加柠檬,不甜和甜的马丁尼 — 饮料的各种细节。
你是个非常虔诚和精进的学生,你练习喝酒。刚开始,酒会烧伤喉咙、伤害胃、也会醉,令你呕吐,隔天早上醒来时还头疼。但你以很大的热诚持续这样做,这就是所谓的加行。你不断的去找这个人,即使有时候他让你觉得难受,也不在乎,你是个非常精进的学生。直到有一天你的心和他的心合而为一:你知道所有有关酒的事,你知道如何饮酒。在这件事上,你是一个完美的饮酒传承持有人,你可以开始教导别人了。
上师的全面性
我们认为上师只能给予教授,只对某些特定的事情是好的,但对头疼或其它问题则未必如此,这种想法不对。任何问题,都可向上师祈祷,接受他的加持,使自己由其中获得自由。在一部密续中谈到:「多年修持生起次第以及圆满次第,或者多年持咒,皆比不上刹那忆念上师。」
跟随上师,你的行为应该如何呢?你可以将规范穿著、有规矩、有礼貌等等当成供养,但这并不真的重要。有两件事非常重要,应该永远不忘记,第一是不应该骄傲,因为你是来学习,来接受教授,来寻找菩提的。西藏谚语说:「骄傲的人就像石头一样。」不论你对它倒多少水,它永远不会湿透。骄傲就无法学习,所以调整到谦虚的态度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是永远不要错失累积功德的机会,具有功德非常重要。看电影时,如果你不知道那是一场电影,而以为是真实的,那你就会感受到各种情绪的伤痛,但如果旁边有一个人告诉你:「这只是一场电影。」从那时起,你将从这种迷惑中获得自由。另一方面,如果你没有功德,当身旁的人告诉你说:「嘿,这只是一场电影。」的时候,正好背後有人很大声咳嗽,於是你没有听到身旁的人所说的话,於是错过了了解的机会 — 这 是因为没有功德。
如果没有功德,自我总是准备好依照自己的的方式来解释事情,既或老师给你最重要的教授,你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解释它。
因此在这方面,与其试著比自我更聪明,还不如累积功德。如何累积呢?有许多不同的方法,你可以带个领带,看起来很帅,然後想:「这是对老师的供养。」如果你在晚上开车,看到街灯时,可以立刻观想这些成为对上师的供灯。如果自己无法做,而你看到别人这样做,至少随喜别人所做的。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敦珠仁波切说:「累积功德非常简单,事实上,这比累积不善行更容易。」
我们需要崇高广阔的态度,虔诚心是很广阔的。我想如果你有真正的虔诚心,每一件事都可以被视为是上师的示现。
西藏佛教在西方(一)
最近一位纽约的朋友寄给我一封电子邮件,标题是「西藏佛教在西方可行吗?」虽然我立即的反应是有一点防卫性的,但我必须承认这篇文章的作者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观点。想在这个似乎是无止境的争论中加入另外一种观点,可能没有用,但是在现代文明赞扬言论自由很久之前,佛陀就强调要注重原因,并且要检视修道而非盲从。
即使在所谓的「现代」,盲目信仰不只存在著而且还很活跃,甚至有些人只因为神职人员保证有通往天堂的通路,便放弃了生活。运用这个自由去检视修道以及它的证据,是很重要的。同时也必须注意伴随著它的文化包袱,一个人应该接受多少文化包袱呢?是否身为西方人就缺少成为佛教徒的特质呢?或者上师要把教法做些妥协来适应西方社会?以上是我收到的电子邮件中所提出的一些问题。
许多年来,西藏喇嘛赢得了西方社会许多人的心,主要是因为他们具体展现了佛陀精细的智慧,同时也因为他们多数看起来既温和又容易被取悦,而他们是濒临绝种的物类也助长了(这个发展)。既或他们之中某些人并不神圣,但却总能找出少数真正的大师做为橱窗的摆饰般展示著。但最初的迷恋渐渐结束了,有些西方人开始了解到佛教和西藏文化之间有著很大的差异。当社会的看法有了改变,再加上现代媒体的协助,对於公众形象和所谓精神修道的怀疑和检视就加强了。这是第一次,一般的西藏人,尤其是喇嘛被迫品尝到自由社会苦乐参半的滋味。自由社会的自由是来自责任和检视,某些人痛苦的认识到声望和成功是要付出代价的。
同时,西藏人不情愿的承认,企图把他们认为的优越生活方式,强加於人是不可行的。就像许多东方人一样,西藏人仍然牢牢抓住他们文化中的一切,把它当成每一件事的最终答案,既使对一些丢掉了反而更有利的事也是如此。这样还不够, 许多人甚至坚持他们的西方追随者,接受佛教以及全部的西藏文化,这个西藏文化和佛教的大杂烩,让许多人难以消化。即使是基本的佛教教义,譬如皈依,因为不适当的解释,反而被教成像有神论了。当我们唱诵「皈依佛」等祈祷文时,几乎没有提到,同时也忽略了,它最重要的意义,就是认知一个人究竟的本质就是佛。谈到这里,这封信的作者把上师和僧侣看成捕捉她的人,而非解放她的人,就一点也不令人讶异了。
因为喇嘛扮演著将佛法带到西方世界的角色,他们比那些对佛法有兴趣但又不太了解佛法的西方学生要负更多的责任。然而,喇嘛非但没有使佛法更容易被接触到,反而由於他们的优越情结,根本上缺乏对西方人的尊重,以及对西方的想法没有足够的关注,因此造成了巨大的隔阂。佛教对医生、病人和治疗方法有一个典型的比喻,不同的病人有不同的问题,医生应该用适当的治疗方法。但是,如果西藏喇嘛嘲笑西方学生的文化和习惯完全是浪费生命,治疗怎么发生效果呢?他们真的认为应该给予西方人与西藏文盲牧民相同的教法吗?西藏人缺乏对西方人的尊重不是最近才发生的,长期以来他们都认定西方人是野蛮人。
即使在1959年以前,许多访客只因为他们是外国人,就被拒绝入境西藏。有人甚至会争论说,西藏人失去家园,多半只能怪他们对外国人极端的恐惧、轻视,以及排拒一切外国的东西,好像它们都是邪恶的。尽管如此,许多西方人被西藏人的殷勤好客、亲切有礼所吸引,(西方人)很少知道这种行为,与其说是发自真诚,不如说是来自社会责任。在大多数微笑脸庞的後面,仍然有你是西方人的潜在事实。少数的微笑可能出於一种期待,期待你可能是个赞助者(施主),最近更可能期待你可以协助取得美国的绿卡。
这位作者另外一个不能忽视的论点是,喇嘛常常抱怨一些无聊的事。西藏人看到西方对佛法的追求既肤浅又易变,就像测试水温一样,却忘记了佛陀鼓励分析的态度。对佛法检查的越多,就越发现它的伟大。此外,讽刺的是西藏人把西方人归类为物质主义者,而一般西藏人和某些喇嘛却把追求物质当成第一优先。西藏人聚居的地区,拿每件东西,从最大的寺庙到最新的名牌汽车来互相竞争。某些高阶喇嘛只要出售他们金制的或银制的茶杯柄,就可以养活上百个饥饿的伊索匹亚难民好几天。
西藏人认为西方人选购佛法,而且西方人也不能保持密续的秘密,但是喇嘛自己却把佛法变成巡回表演,包括像沙坛城和喇嘛舞的演出等等,他们又怎么能怪别人呢?越早发现西藏人的这些堕落越好。否则,有一天,可能会因为理想破灭,而放弃佛法。
但是要发现这些堕落并不容易。从长久伪善的经验中,喇嘛学会了狡诈和世故。一个例子就是,多少西方人迷恋於喇嘛那种几乎是令人讨厌的谦虚之中。西方人很少看到在布幕的後面,一场为了谁坐最高座位而进行的激烈争斗。在有大批人群的场合,或者有潜在的大施主出现时,这些手腕就变得更加戏剧化了。尤其是有从台湾来的施主,他们似乎单单只由喇嘛的位阶或是喇嘛的名字前面有多少个H字母(喇嘛的头衔)来判断喇嘛的价值,就更是如此了。於是那个持著钵,谦卑赤脚走在摩揭陀国街上的乔达摩形像,几乎变成神话了。
喇嘛在西藏的影响力和支配性地位,减弱了西藏人生活中的许多世俗层面,如艺术、音乐、和文学等。喇嘛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忽视这些世俗层面,也减低了佛法的价值。如果佛法的基本观点不是无神论,那些心量狭小的喇嘛可能像塔利班政权一样的专制。
尽管许多喇嘛口头上说「不分宗派」,但他们仍然鼓励宗派主义,视其西藏弟子为他们所有,阻止弟子学习其他传承。他们合理的藉口是:学生如果学习不同宗派会非常困惑。因此,许多某一个宗派的西藏弟子,对其他传承一无所知,但是老师似乎不阻止学生诽谤其他宗派。喇嘛们对西藏人这样做好像还不够,他们也指导西方人这个宗派游戏,而且赢得了骇人的成功。这些喇嘛虽然多半只把西方的佛法中心,当成他们自己和家乡寺院财物来源的工具,喇嘛却仍然精心守护这些中心。支助那些真诚追求佛法的西方人,或帮助他们学习,则不是他们主要的兴趣。那么,剩下来的问题是:西藏佛教到底能够在野蛮的西方行得通吗?(答案是:)当然行得通。
西藏佛教在西方(二)
从佛教被引进到曾经野蛮的西藏,并且在西藏兴盛的事实可以证明,尽管文化与行为不同,佛教仍然能够适用於不同的民族、性别和文化背景。仅仅因为少数西藏人行为不正,或者生活看似复杂,就像本文作者一样抛弃佛法,似乎不太明智。我们要记得佛教在西藏是经过了数十年和许多世代的勇气和奉献,才稳固的建立起来。我们为什么期待在西方有任何不同呢?此外,从物质主义者的观点去衡量佛法的价值,或者用所谓的客观的傲慢观点去判断佛法都是很危险的。飞机在(天上)飞或船(在海上)没有沉没,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有谁能够说某个人是否已经证悟了呢?相同的,在比较社会系统时,我们也要小心。
这位作者认为美国的社会治理远优於赤松德真王,这种判断是错误的。赤松德真王在位期间,美国还在残杀数以千计的原住民,更不必说社会治理的理念。相对来说,赤松德真王看到佛教的社会价值,把佛教由印度带入非常不同的西藏。他不顾无数的艰难把佛法带到西藏,譬如,来自爱好牺牲祭祀的苯教等的敌视。如果不是他这种开创性的做法,西藏可能会接纳部落嗜杀成性的生活方式,或接纳邻邦中国善於奉承的儒家文明。再者,(作者)断言西方对什么是菩萨有很好的了解,并将菩萨的观念与人道主义或社会行动相比较,作者完全失掉了菩萨道的重点。菩萨的悲愿超过了只是同情需要或无助的人。具有那种同情心一成不变的引导人成为互相依赖,没有安全感,以及自我本位,因为这种人最终是以帮助人的多寡来定义自己。
相对的,菩萨并不执著他们助人的行为和结果。他们的目标把众生由生命的陷阱和自由的神话中解救出来。我们可能会想菩萨应该怎么样呢?温和的?宁静的?谦虚的?苦行的?这些品质可能普遍地看起来很好,对於喇嘛物质主义的不当行为加以谴责是很容易的,但是,你相不相信,要成为一位看似纯真的喇嘛的受害者,反而更容易,这种虚伪是非常普遍的伪装。在许多场合我是彻底的虚伪,也就是那种令作者大失所望的喇嘛。
尽管写了这些,我知道我不会放弃任何特权利益,不论是高耸的法座,还是名牌鞋子,甚至是49辆劳斯来斯汽车(如果有人要给我的话)。看到据称是出离的喇嘛却过著豪华的生活,又享受各种特权,这似乎既亵渎又腐败。同样的,当一个可能是慈悲善巧的大师,却示现成专制又心量狭小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对。但是人们必须知道,简单生活的外相可能是骗人的。讽刺的是,就好像有些人难於放弃世俗的东西一样,某些人可能会担心失去仔细经营的单纯出离者,或毫不在意的疯狂智者的形象。一个人如果只为了保持谦虚纯朴的形象而放弃世俗的快乐,不但没有利益而且痛苦,这个人不只无法在灵性的道路上前进,在过程中还会失去许多世俗的快乐。
谈到这里,我们不应该去责难少数看起来很世俗的喇嘛或修行人,因为如果谈到利益众生,他们显得不太自私或完全无私。我们应该尊敬那些喇嘛能够超越别人赞美他们纯朴或责难他们世俗的意见,也应该尊敬他们并不在乎因为谦虚而得到学生,或因为某些行为而失去学生,至少我们应该欣赏他们的不虚伪。
我感觉要克服伪装出来的谦虚,和真正不在乎别人的意见,离我还很遥远。对我来说,出离、谦虚、不世俗仍然是我修行的指导原则,但这并不是因为我看到世俗生活的徒劳无益,只因为我是一位西藏佛教的喇嘛,而一般人认为喇嘛应该这样做。我仍然在意别人怎么想。
然而,不管我们多么经常作判断,总是徒劳无功的。这并不是说判断在道德上或政治上是错误的,只不过因为主观是所有判断的核心。